导读

随着2025年4月2日美国对等关税政策最终揭晓，市场不确定性被推向新的高峰。经济学家预测，此政策可能引致其他国家采取类似的报复性关税措施，导致全球贸易流动的整体收缩。但出乎意料的是，在短短两周内，在“美国优先”“让美国再次伟大（Make American Great Again）”背景下起飞的 “对等关税”已然重摔在地，成为美国为自己布下的巨型绊脚石。对美国本土来说，关税政策的积极影响在短期内不成气候，而其对美金融市场、消费者、产业供应链和就业带来的挑战却切切实实地犹如一记重锤，倒逼特朗普政府叫停了先前声称的、激进和一刀切式的关税政策。

那么，自对等关税实施至今的短短三周时间内，美国经济究竟发生了什么？美国股市又经历了什么样的震荡？ 苹果这样的高新技术公司真的会“打道回府”吗？基于此，本期海外之声通过回顾海外各主流媒体就对等关税政策实施三周以来对美国自身的影响，剖析对等关税的作用，以飨读者。

图1 美国“对等关税”政策变化时间线

01

市场：股市波动 广泛消费者将受影响

一方面，关税政策直接作用于金融市场和消费者，导致股市下跌和通胀加剧。就金融市场而言，4月2日以来，特朗普的全面关税计划引发了市场历史性的动荡。股票、石油以及美国国债的价格均经历了大幅涨跌，美国股市的市值每天都在增加和减少数万亿美元 （如下图所示）。在所谓的“解放日”到来之前，投资者对特朗普的贸易政策和通胀担忧作出反应，在全面加征关税宣布后的两个交易日内，股市暴跌，标普500指数连续下跌逾4%。此后，市场交投震荡，该指数的波动性指标已达到自2020年3月疫情导致美国经济停摆以来的最高水平。自该消息公布以来，标准普尔500指数所有11个板块均下跌，其中能源股受创最为严重。这是因为由于担心全球经济衰退将抑制需求，油价已跌至2021年以来的最低水平。随后，在4月11日特朗普政府免除半导体设备、智能手机和其他电子产品的关税后，亚洲主要股市大多收涨，美国股指期货上涨，欧洲股市开盘走高。[1] 随后的一段时间，美国股市小幅走低，道琼斯工业指数和标准普尔 500 指数小幅下滑，而银行股因强劲的盈利报告⽽上涨。Rewey Asset Management 首席投资官Chip Rewey表示：“市场似乎在观望特朗普的下一条推文，或者中国和特朗普是否会决定谈判。所以，市场可能会有点疲软。”

投资巨头黑石（BlackRock）董事长劳伦斯·D·芬克（Laurence D. Fink）4月7日在纽约经济俱乐部（Economic Club of New York）警告称，“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经济正在走弱。”由于依赖进口，政策宣布后的两个交易日内，材料和非必需消费品行业均大幅下跌，而房地产和金融行业则因对经济增长放缓的担忧而受到沉重打击。[2]芬克在就关税问题发表的首次公开讲话中还预测，广泛的消费者群体将感受到关税带来的痛苦。[3] 经济学家预计，关税将导致美国消费者购买多种进口商品时支付的价格上涨，因为商品出口企业会将部分或全部增加的成本转嫁出去。

图2 “对等关税”政策宣布后 美国股市大幅波动

02

产业：制造业回流不佳 供应链破碎

另一方面，就产品市场而言，政策对美国企业制造业回流的作用可能有限，引发产业供应链问题。

根据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的数据，美国在2024年从中国进口了价值4380亿美元（3420亿英镑）的商品，美国对中国的出口价值为1430亿美元，贸易逆差为2950亿美元。[4]对于美国来说，在对大多数国家实施“对等关税”，并对中国“特别照顾”情况下，这样激进的关税政策将在短时间内引发供应链的摆荡。

03

美国制造业真的能回流吗？

美国对进口商品征收关税，理由之一是需要保护美国就业，并推动制造业回流或回归美国。对于制造业，美国的愿景是，如果我们可以刺激制造业，那么没有大学文凭的工人们就能够得到帮助，落后的地区就能得到发展，美国的中产阶级能够复兴。但制造业的回流受到多层因素的影响。

首先，美国制造业的规模太小，不足以对美国劳动力产生重大影响。现如今，只有略超过8%的美国人在制造行业工作，即使美国完全解决商品制造的贸易逆差，制造业的就业人数也只在1%-2%左右，即有10%的制造业工作者。港科大教授Robert Lawrence指出，依靠这样的制造业回流来实现中产阶级复兴是不现实的。再者，对于美国来说，制造业回流的刚需在于半导体、电动汽车和太阳能电池板等产品，但这些科技密集型产业回流无法改善受教育程度较低工作者的就业环境。[5]

其次，美国的生产成本相对较高，包括劳动力成本、原材料费用、能源费用等。许多产业，尤其是劳动密集型和低技术含量的行业，可能无法在美国本土生产中获得与亚洲、拉丁美洲等地区相同的成本优势。因此，在中建厂的美资劳动密集型产业并不会选择回流美国，而更可能只是易地重启，将产业转移到周边其他劳动力和水电、土地价格更有竞争力的地区，美国在相关产业的贸易逆差并不会产生很大变化。上周，在广州广交会的展厅里，美国买家和中国生产商纷纷为他们的商品寻找新的市场或其他贸易路线以避开关税，不少展位上悬挂着越南、泰国和其他东南亚国家的国旗，试图吸引那些对“中国制造”标签成本心存疑虑的美国买家。泉州威信礼品有限公司销售专员Vera Li表示，特朗普的关税将加速将生产重心转移到东南亚的计划。而来自美国的采购主管约翰·陈 (John Chen) 表示，对于需要采购产品的美国企业来说，寻找在东南亚设厂的中国公司可能是唯一的选择。[6]

最终，美国的制造业已经深度融入全球供应链，许多企业的生产过程涉及多国之间的协作。例如，零部件、原材料、技术等可能来自不同国家。即使美国加征关税，许多企业仍然依赖全球范围内的供应链来降低成本、提高效率。如果制造业完全回流，美国企业可能面临供应链不畅、成本上升等问题，难以维持全球竞争力。

图 3 美国对中国的进口依赖

（美国从中国进口的智能手机占其进口数的81%，笔记本电脑占66.2%，投影仪类设备占78.4%）

04

高科技公司为什么更可能将产业留在中国？

以苹果公司为例，特朗普梦想着苹果手机很快就能在美国生产。但苹果公司会竭尽全力将其大部分生产保留在中国。最后时刻的豁免让苹果公司松了一大口气。由于iphone、ipad和mac电脑大部分都在中国生产，苹果设备若受关税影响价格将飙升。

在高新科技产业当中，成本并非企业考虑的主要因素。在苹果公司的例子中，将产业留在中国原因有二。

一是中国成熟的产业和人才优势。八年前，库克（Tim Cook）在一次露面中解释了为什么苹果实际上不可能退出中国：“大家普遍认为，企业来到中国是因为劳动力成本低。我不确定他们去了中国的哪个地方，但事实是，中国多年前就不再是低劳动力成本的国家了。”对于苹果这一类公司来说，决定性因素是国内“真正先进的刀具和精度”。库克表示，中国高素质精密制造专家的数量是其他地方无法比拟的：“在美国，你可以召集工具工程师开会，但我不确定我们能坐满一个房间。在中国，你可以填满好几个足球场。”这一事实至今没有改变。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如今蓬勃发展的美国经济中，愿意在装配线上生产iphone的熟练工人更少了。[7]高新技术产业公司及时承诺在美加大投资，也很难在美国进行大规模的生产——这是由用人成本紧密关联的——中国不仅有完整和符合跨国高新企业需求的产业链，更重要的是拥有其所需的“人才链”。

二是中国仍是苹果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大市场。尽管苹果手机在中国有华为、oppo这样强大的竞争对手，但就像德国汽车一样，中国市场仍是高科技公司技术前沿的“健身房”。

因此，美国若想实现产业回流，如此激进而善变的高额关税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不仅让民众在Signal门之后又一次感受到了特朗普政府“草台班子”名副其实，也让企业意识到，紧跟特朗普政府政策并不是妥当选择。在这一背景下，企业大概率会更加谨慎投资，选择“以不变应万变”。

05

结语

特朗普团队或许有敏感的政治嗅觉，善于抓住美国民众的愤怒与不满，并试图将矛盾抛向国际社会，让他国为自家矛盾买单。 但其鲁莽草率的行事风格，和缺乏长远规划的政策颁布，无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此次“对等关税”风波就是典型的例子。如果特朗普想把投资带回美国，就必须更加注重行业和目标。如果他只想达成交易，就必须有条不紊地瞄准个别国家。如今，由于市场的反应，特朗普不得不撤回许多措施[8]，这一次“关税闹剧”至此无赢家，但至少挫伤了美国政府的政治声誉。一向以“精英政治”为豪的美国，在特朗普之后，是否还能安然无恙？

参考文献

[1]Hur, Krystal. "U.S. Stocks Edge Lower While Investors Wait for Signs on Tariff Talks."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15 Apr. 2025, 4:47 p.m. ET.

[2]Pitcher, Jack, and Peter Santilli. "The Companies and Markets Hit Hardest by Trump’s Tariffs."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13 Apr. 2025, 5:30 a.m. ET.

[3]Copeland, Rob, Maureen Farrell, and Lauren Hirsch. "Wall Street Bursts With Anger Over Tariff ‘Stupidity.’" The New York Times, 8 Apr. 2025.

[4]Tan, Yvette, Annabelle Liang, and Kelly Ng. "China Is Not Backing Down from Trump's Tariff War. What Next?" BBC News, 8 Apr. 2025.

[5]"Explainer: How Do Tariffs Work and How Will They Impact the American and Global Economy?" Harvard Kennedy School, 9 Apr. 2025.

[6]Langley, William. "Donald Trump’s Tariffs Unravel US Supply Chains at China’s Export Showcase." Financial Times, 18 Apr. 2025, Guangzhou.

[7]Petring, Jörn. "Apple: Why the Company Will Not Leave China." China Table, no. 1059, 13 Apr. 2025.

[8] Köckritz, Angela. "Tariff War: ‘We Are in the Second China Shock.’" China Table, no. 1059, 13 Apr. 2025.

编译：毛歆语

监制：崔洁 李婧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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